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啟榮二十三年夏的京華,盼了多日的陰雲總算風雷而聚。

自去年秋,京華就不曾下過雨了。

連新任狀元郎祁家的院子裡,新種下本該繁茂的樹都枯了大半。

天邊烏雲滾滾而來,帶著雷聲悶響,壓得後院角落最不起眼的柴房裡幾乎不見半點兒光亮。

若不是角落裡有一團血肉模糊的人影微微一動,這柴房也早無人在意了。

溫玉雪的雙眼已廢,只有耳朵還算靈敏。

她被用了宮中秘刑渾身是血,不知多少日已沒吃過飯食餓成了一把骨頭。被熱油滾過的喉嚨,也早沒法子吃東西了。

唯一還能用的耳朵微微一動,她聽到了那個就算是死也認得出的腳步聲——

狀元祁紫俊正摟著自己的貴妾溫芙蓉走來,開啟柴房門的那一剎,溫芙蓉便以手帕掩住口鼻:“一股子死人味,叫我瞧瞧姐姐還活著沒有?”

嬉笑之聲刺入溫玉雪的耳膜,直搗心臟。

溫家本是姜州名商,溫芙蓉是溫玉雪的庶妹。府中父母早亡,又無男丁。

溫玉雪這長姐自十四歲掌家,苦苦將溫家支撐下來,從未虧待過溫芙蓉與她姨娘。連自個兒的婚事都拖累了,竟養出這樣的白眼狼!

溫玉雪二十歲時,祁員外家出了兩個舉子。

可惜祁家早已落魄,三宅四房鬧得不可開交,若沒有溫玉雪的接濟,祁家只怕連祖宅都保不住。

是溫玉雪嫁入祁家耗盡錢財,才為祁紫俊爭取了上京趕考的機會。

沒想到成婚當夜,祁紫俊就以讀書為名匆匆出門。

為了讓他安心上路,溫玉雪竟傻到聽了溫芙蓉的話讓她陪同祁紫俊上路照顧,如今想來分明就是他們二人早已暗通款曲。

祁紫俊帶著溫芙蓉走了整整三年,將溫玉雪留在祁家那虎狼窩裡,整日鬥婆母、算親戚……

溫玉雪以為,將溫家的一切都填補了祁家,在祁紫俊衣錦還鄉之時還給他一個榮耀輝煌的祁家,就能得了他的愛重。

誰知祁紫俊高中狀元,御賜榮耀歸來時,身邊竟帶著已懷了身孕的溫芙蓉!

還未入城,祁紫俊就處處同人說,虧得溫芙蓉三年照拂,他要尊溫芙蓉的姨娘為岳母。

若不是皇上賜了祁紫俊為母音公主的駙馬,只怕他還要八抬大轎迎聘溫芙蓉進府。

看著他們恩愛而來,溫玉雪低頭拽下發間一根銀絲。

那這三年,她為祁家的殫精竭慮,又算什麼?

可祁紫俊根本沒有給溫玉雪詰問他的機會。

他竟讓人將她捆綁起來,送到了母音公主的面前——

在母音公主的嘴裡,溫玉雪是個沾花惹草,放蕩無端的女子。

分明是她奪了溫玉雪的祁家主母之位,母音公主卻讓人給溫玉雪上了酷刑,還燒了溫玉雪與祁紫俊的婚書。

溫玉雪歷經酷刑之後,就被丟進了這座本該屬於他的狀元新宅院中。

直至今日,她才得以再見祁紫俊。

眼前的祁紫俊,早已不是當日溫玉雪在姜州湖畔見到的那個溫潤少年了。

他一身狀元紅袍,卻聲如厲鬼:“你無趣乏味,不懂情愛,沒有芙蓉的半點兒好。若非為了你溫家能助我一臂之力,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嗎?”

“啊啊——”溫玉雪很想痛罵這個忘恩負義的男人,喉嚨的痛卻讓她只能沙啞嘶喊。

“好姐姐,別白費力氣了!”溫芙蓉笑著上前,腳卻狠狠地踩在溫玉雪本就被夾斷了的手指上,“你不會真以為,我將你當做我的好姐姐吧?在溫家我忍了那麼多年,求你那麼多回,你都不肯將我母親抬到正夫人之位!家中產業,你更是不讓我染指半分。是你先對不住我!